【终】
“嗯……”
顾长逸站在观察墙前，偌大的一间封印舱里，静静地躺着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。
【C39-075•血高跟•C级】
那一截早已腐烂发臭的脚踝依然还卡在高跟鞋中。
昨天晚上，在面具男败逃之后，正当顾长逸对着不停走向水凉音的高跟鞋一筹莫展时，灵仨玖再度出现，并为他指了一条明路——
锁链形态下的灵薄刃，可以将一些灵薄件直接封印至分局的一个新的封印舱内。
当安易玲正急急忙忙往坡上跑时，她迎面碰上了正抱着水凉音一步步下坡的顾长逸。
“抱歉……”
顾长逸喘息着。
“我不小心把那个家伙放跑了。”
•
“嗯……”
顾长逸侧目，安易玲端着一杯咖啡，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，风衣的衣摆轻摇，女孩缓缓地嘬了一口杯中热腾腾的咖啡。
“那坨肉是去不掉了吗……”她看着封印舱里的高跟鞋，喃喃道。
“昨天用了各种方法……应该是去不掉了。”顾长逸摇摇头。
“那就把它放在这吧。这个封印舱已经被我特别调试过了，如果没有相关特性的话，这个脚踝应该不会再继续腐烂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顾长逸看着封印舱里的鞋，眯缝起眼，“你有注意到吗……它的角度好像比我们昨天离开的时候偏移了很多……”
“一直朝着那个小姑娘的方向呢。还真是执着。”
“可能……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吧……”顾长逸抚着下巴，沉吟道：“这个东西……绝对不能被放出来。”
“放出来又如何呢？”安易玲耸耸肩，“这玩意撑死也就只能在分局里逛逛，要自己出去找那小姑娘的话，没有别的家伙帮忙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的确……但……嗯。”
“对了……差点都忘了我是来找你做什么的了。”
“嗯？”
“那个小姑娘醒了。”
·
昨天晚上，三个人都没有回去。
顾长逸办公室里的床第一次起了作用，安易玲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睡了一晚，而顾长逸则拒绝了“和副局长同床共枕”的“奖励”，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。
而水凉音则被一张毯子裹了起来，早早地摆上了记忆清除操作仪。
“喔……”
此时女孩正瞪着满是惊奇的眼，在办公室里左看看，右看看，那张毯子被掀开了一半，从仪器的平台上垂下。
“喔！”
她扭头，看着推门而入的二人。
“这是哪儿？”
“呃……调查局。”顾长逸犹豫着说道。
“调查局？！！”
女孩的嘴张得大大的，顾长逸看出了女孩的惊讶，以及难以言表的喜悦。
“对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那你，你在调查局是个……什么样的身份！”
她小碎步跑到了他的跟前，相当激动地揪住他风衣的衣襟，“赵晓莺说你身居高位，是真的吗！是真的吗！你在调查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啊？”
“呃……怎么说……我……”顾长逸低头，对着女孩向上仰起的视线，感觉压力大到不行。
“我是这个分局的局长。”
“喔！！！！！”
女孩的眼里写满了崇拜。
“所……所以，你……你昨天在湖心亭那么配合我……其实也是在查案！对吗！”
“呃……对的。”
安易玲眉毛一扬，看向顾长逸。
“喔！原来……哦……我……”水凉音后知后觉地撒手，连连后退几步。
在顾长逸的印象里，水凉音的声音一直都是糯糯的，语调像圣人惠那样毫无起伏，像刚才那样，他还是第一次见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太激动了……我……我没想到，原……原来真的有这样的组织在负责这些灵异事件……或者说……我真的没想到，这样的组织原来离我那么近！”
“啊——”她捂住通红的脸，“我……我真傻，之前竟然还问你那种低级的问题……”
“呃……没关系的。哈哈。”顾长逸挠挠头。
“咳哼。”
二人扭头，看向一边抱着胸，含着根棒棒糖，一脸不满的女孩。
“呃……”顾长逸缩了缩脖子，看着顾长逸的表现，水凉音一愣。
“她……”
水凉音扯了扯他的袖子，踮起脚，凑近顾长逸的耳朵，顾长逸也只能带着些许尴尬地，在安易玲的凝视下，伸长脖子配合水凉音。
“她是谁……怎么感觉她好凶……”
“呃……”顾长逸有点无奈地收回脑袋，“这是副局长。”
“啊？”水凉音眨巴眨巴眼睛。
“差不多了吧，局长。”女孩从嘴里掏出棒棒糖，缓缓说道。
顾长逸眉头一皱，安易玲说话的时候，语气好像要比平时要冰冷许多，他扭头，注意到了她投向水凉音的不太和善的眼神。
“那个……是有什么事吗？”水凉音望向安易玲，眨巴眨巴不安的眼睛。
“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吧，我再让你确认一下。你应该找赵晓莺问了很多问题吧？但她回答的不多，对吗？”安易玲冷冷地说道。
“呃……”
水凉音瞪大着眼睛，扭头，又可怜巴巴地望向顾长逸。
“还要继续和她废话吗，局长？”安易玲叹了口气，提醒道，“反正等下她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你现在说再多都是浪费时间。”
“不……不要这样吧……顾长逸？”她望向顾长逸，压得低低的声音不住地颤抖，听得顾长逸心里一阵发软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有自己的查找线索的方式，我可以帮忙……”
“你在和一个庞大的组织比信息能力？”安易玲反驳道。
“我……我的……我脑袋很灵活，我……我可以提供破案的思路……”
“可我们的调查员也不是吃白饭的。”
“还有，我……我……”水凉音犹豫了一小下，随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，她抬头，认真地说道：“还有，我可能是招阴体质。在我的身边……经常会发生灵异事件。”
“嚯？”安易玲挑眉。
“我……”
“嗯……你确实……有可能是你所谓的招阴体质。”安易玲眯缝起眼睛，“但……这对我们又有什么作用呢？”
“我……这……以后肯定还要反复清除我的记忆，这样就……”
“安易玲，你……怎么了？”
顾长逸皱眉，看向站在一边的女孩，后者眉头一颤，疑惑地看向顾长逸。
“我怎么了？”
“你……平时可没有那么刻薄。”
女孩的瞳孔一缩。
“刻薄？”
她盯着顾长逸，眉毛缓缓地竖了起来，某种危险的气场缓缓延伸，顾长逸的心一下子就打起了鼓。
他想起了那天……女孩揪住他衣领的那个瞬间。
面对这份狮子般的气场……自己就永远只能有颤抖的余地吗？
突然，他发觉有人揪住了他风衣的衣摆，他低头，看见了另一个女孩写满不安的脸。
……
不能……
不能退后。
不能认输。
不能认怂。
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地握紧了拳头。
但……又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吗？
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……
自己要更谨慎点。
“是不是没休息好？累了吧。”顾长逸说道，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关切，他惊喜地发现这段话果然起了效果，女孩的眉眼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，他连忙再补上：“昨天的晚饭可还欠着呢，只吃泡面怎么够呢，待会儿……去补上吧。我请客。”
收效甚微啊……他望着女孩依然没有化开的眉眼。
“你们……该不会是情侣吧！？”
“蛤？”“啥？”
两个穿着白色风衣的人同时发出了声音，二人投来的视线让水凉音下意识松开了手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所以……不是吗。”
“我们……”
顾长逸犹豫着看向安易玲，短短的视线交错间，他没有看明白她眼里的意思，但他也不敢再看多久……万一……这种自大的表现又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呢。
呃……或者，又被她嘲笑什么的。
“我们不是。”顾长逸回答道。
“真……真的吗？”水凉音又问一遍。
“不是。”安易玲翻了翻白眼。
“喔……我就是在想……好像你们的风衣……很像情侣装。”
“你怎么不说那些强制穿校服的高中，随便拉一对男女出来不都是情侣装吗？”安易玲又翻了翻白眼。顾长逸猜，大概因为是昨天那个问题的标准答案……以一种相当奇妙的方式出现了……
“行了吧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？不打算清除她的记忆了？”安易玲又问道，语气明显缓和了好多，让顾长逸心里舒了一口气。
“还记得我昨天那个提议吗？”
安易玲挑了挑眉，愣了半天，才缓缓舒一口气。
“行吧。你试一试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水凉音瞪大眼睛。
“你……看看这个。”
顾长逸说着，掏出一张印着字的纸。
“试着把它……念出来。”
·
【第三张书页——来自C39-075•血高跟】
只有我，才会永远陪着你。
那个人做不到，一心一意，只陪在你一个人的身边。
那个人做不到，永远让你放心，永远让你无条件地信任。
那个人做不到，永远永远，不去做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。
那个人做不到。
是那个人伤害了你，可你却剖开了我的胸膛。
在那么多无助的夜里，你紧紧依偎着的是我！
在那么多孤单的日子里，永远耐心听你倾诉的是我！
在那么多年里，你的才艺最忠实的观众、听众，还是我！
是他伤害了你，可你却剖开了我的胸膛！
我陪了你十多年……我的满眼都只有你……可你却……
拜托了，不要离开我。
不要把写给他的信塞到我的肚子里。
不要。
你要去那座湖里，带我走好吗。
不然你该和谁说话呢。
为什么。
为什么我要当一个送信的家伙。
凭什么。
凭什么你要为了那个人，抛下我离开。
我不要。
我不要湖里那个坏东西抓住你。
你也……
你也留在我肚子里吧！
我要把那个人撕开！
我们一起去把那个人撕开！
就像那时你用剪刀，把我的肚子撕开一样。
他会付出代价的。
而我会永远陪着你。
那个人做不到，把胸膛都撕开，只为了容下那么一个你。
那个人做不到。
只有我，才会永远陪着你。
只有我。
·
“这……这都是些什么啊？”水凉音皱起了眉。
“我们也不清楚……我们只知道一点，就是……我们这些有灵力的人，似乎没办法直接阅读这些书页上的内容”顾长逸解释道，“不过……你能这样顺畅地念出来，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，以后……可能还要拜托你了。”
“喔……”她眨巴眨巴眼睛。
“所以，你是下定决心咯？”安易玲皱起眉，问道。
“准前辈说过，记忆清除是看局长和操作员的意志的，而我本就合二者于一身。所以，这种事情，我还是能决定的。”
水凉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，安易玲盯着顾长逸，良久良久，她缓缓叹了口气。
“行吧。你最大。”她有点不满地说道，又把棒棒糖塞回嘴里。
“耶！”水凉音高兴得跳了起来。
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把她收作调查员算了。”安易玲又补充道。
“那样就读不了书页了吧。”顾长逸摇摇头。
“局长……不要忘了一点，调查局是严肃的。不存在一个闲着没事的普通人，在分局里天天晃来晃去的情况。”安易玲有点不耐烦地闭上眼睛。
“那就把她当做编外的局长顾问之一。”顾长逸回应道，水凉音看向顾长逸的眼睛都亮了起来。
安易玲斜睨着顾长逸，良久良久，从嘴里吐出来一声“呵。”
“那就这样决定了吧。”顾长逸最后敲定。
“为什么会要她那么宽容？”安易玲又问道。
顾长逸伸手，把手搭在安易玲的肩膀上，女孩一愣，随着他的脑袋的靠近，她下意识缩了缩头，但男孩还是缓缓靠近了她的耳畔，悄悄地耳语道：
“因为……我缺少人手。不是吗？”
安易玲眉毛一扬。
“陈叔提到过，我比较在意的一点……那些调查员，可能会不太情愿服从我。所以……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培养亲信呢？”
话毕，伴着水凉音好奇的视线，他退了两步。
“嚯？”
安易玲再度把目光投向顾长逸，这一次的眼神更加奇怪，和以往见到的似乎都不同。
貌似……是审视。
“听起来……嗯……”
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行吧，我认可了。请我吃饭去。还有把这个家伙送走。”
“嗯……好。”
安易玲耸耸肩，缓缓向着门口走去，看着女孩的背影，水凉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“对了，你……”
“嗯？”
安易玲又转身，把目光投向水凉音。
“你以后结婚，打算是钻戒……还是铂金戒？”
水凉音一愣，和安易玲远远地四目相对，随即她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突然要问这种问题？”
“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心理测试的小问题，既然以后要相处……你如实回答就好了。”
女孩站在门口，含着根棒棒糖，走廊的光渗进来，把她的影子拍在了顾长逸的脚边。安易玲用着某种阴冷的眼光看向水凉音，而后者则不甘示弱地抬起头，直直地看着安易玲的脸。光照在她的脸上，为女孩脸蛋柔软的曲线镀上一层阴冷的光边。
两个女孩遥遥对视，顾长逸夹在中间，有点不知所措。
……
“我……还没有想过。”
水凉音的语调又恢复成先前缺少起伏的模样，她思索了片刻着，回答道：
“我的话……应该……是钻戒吧！”
“嚯……”她一口咬碎棒棒糖。
“嗯？”顾长逸眉头一颤。
“没什么。我们走吧。”
女孩闭上眼睛，视线从水凉音的脸上挪开，她转身，风衣的下摆轻摇。
“对了……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，准前辈在我们学校做心理辅导是吧？”
安易玲回头，奇怪地看了一眼顾长逸。
“哦……还惦记着这个啊。行，等下把他信息发你手机上……对了，打右眼先生的电话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以后……他就是你的新司机了。”
“呃”
想起那个男人，顾长逸一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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